村子,是个征象;老树,是个念想;而老屋,是个符号。
---郎中
-1-父亲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
不是集体的时候他带了镇上一帮人在青岛干建筑;也不是大包干后他自己拉起一帮人农闲时到处帮人盖房子;更不是我们姊妹四个都读书时他忽然收了性子承包了村里的几亩桃园......。
应该是大包干前,我大约10岁。放学回家,看到比我大十二岁的舅舅住到了我们家。舅舅是个高中生,那时在农村里,凤毛麟角的;他也是个半路出道的木匠。舅舅的木匠手艺,可能学徒比较晚的原因,我印象里似乎一般。父亲比舅舅大十一岁,感觉是与生俱来的瓦匠。就专业而言,父亲的瓦匠水平是农村里比较高的,举个例子,他领人盖的房子打的炕砌的烟道就非常好烧火不憋烟。
昏暗的老屋里,一个老大不小的瓦匠和一个年纪轻轻的木匠,头碰头,一直在兴奋地嘀咕着什么。一向和我很亲热的舅舅,这次甚至都顾不上正儿八经地好好和我说上几句话。
终于弄清楚了,原来父亲和舅舅商量着准备不务正业,“脱产”备考,去参加一个县里组织的可以拿到建筑施工证的考试。估计父亲是憧憬着拿到这个施工证,可以重新回到青岛城里去开始战天斗地的建筑生涯吧。
两人不知从哪儿搞到了一本油印的复习资料,父亲又重新抄了一份儿。开始嘟嘟囔囔地背起来了......。注意,各位看官,老屋里两个一心一意备考的,是两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个读过高中,一个却连小学毕业证也不曾有吧。父亲是个认了不少字、读了不少书、没有任何文凭的农民。在农村,很算是个有点意思的文化人儿。
一本复习资料,两人背的是滚瓜烂熟。数日反复“演练”,两人成竹在胸、志在必得的样子。
但,并非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多日后,两人终究是榜上无名。
以我的幼稚,都知道,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这个结果并没有妨碍我,被他们俩个感动到了,也牢牢记住了:老屋里,他们那有些疯狂、拼命挣扎的影子。
至今,我还欢喜着,他们曾经的那些不识时务的挣扎。
-2-村子,是个征象;老树,是个念想;而老屋,或许也不过只是个符号。村子也好,老树、老屋也罢,她们似乎只是个证见,见证着世世代代都在重复的生老病死。因着贫富的不同,生老病死也不能一概而论。那个年代,老屋里,一直在重复着相同的故事。也许,有过太多的挣扎,只是在大人们善良的有意遮掩下,孩童无法窥知罢了。姥爷,我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据说他和爷爷很投缘,父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上象(谈对象就是谈恋爱)的。姥爷应该是在自己的老屋里猝然离世吧。后来,我只能从旁人片言只语的描述里去想象姥爷的传奇,去仰慕姥爷的为人!现在也常常想,姥爷的毛病放在现在也许是可以急诊救治的吧!奶奶也是在老屋里去世的。去世前,似乎也到镇上住过几天院。母亲说,奶奶很疼我很呵护我。是我五六岁前的事情吧,我只有些零星的记忆。印象里奶奶是缠足的,有次我被爷爷训斥,奶奶护拉着我快步踮着小脚到村里的大街上......。今天想来,如果经济条件好一些,肝硬化腹水的奶奶也许可以活得时间更长一点儿,那时谈营养支持就是个奢侈的妄想。假如可以,奶奶一定会挣扎着多一天的活着看着孙儿长大。姥姥似乎确定是颅脑生了肿瘤,后来渐又双目失明了。我是她最大的外孙,受她的疼爱既久也多。姥姥生病,挣扎了好多好多年。也许当时的医疗水平不够?也许经济条件不能支撑接受更好的治疗?终于,先是见了我就笑后来听到我就笑的姥姥,在妗妗舅舅多年的赡养下,在曾经属于她和姥爷的老屋里静静地去了。在那个给了我小时候最多欢乐的地方,从此,我再也见不到那个被疾病折磨多年的姥姥挣扎的模样儿。小学五、六年级前,我一直和早早就分家单过的爷爷相依为命,后来还有大姑家二哥。这个时候爷爷养花卖花,最开心的是卖完花,我把爷爷给我的几角现金奖励兑现成镇上书店里的书。再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出院后回到老屋和父母住在一起,开始忙着用功读书了。这个时间,爷爷和母亲的关系缓和,我最最开心的事儿就是母亲包了水饺的时候让我送一碗去给爷爷。我读初中,忽然爷爷也生病了,医院去看过,已经没有手术机会了,他回到了自己单过的那间老屋里。那时,爷爷似乎正在落实*策(爷爷在镇上公干过)的当儿,然而,终于没有等到这一天。那年,他七十六周岁。说到底,我爱着和他们也都爱着的四位老人是不治而去的。这个不治,含了多少不为人说的血泪挣扎?含了多少挣扎后的无助无力?我不能确切地回答。站在这片废墟上,我能确定的是:老屋里的挣扎,给了我们足够多的启示和勇气,让流淌在血脉中的一种东西可以“发芽”,可以长大。站在这片废墟上,心里所有的假如,只是我向老屋的一次没有准备的礼敬,只是我和老屋的一次阔别已久的对话。站在这片废墟上,我再次确认,自己记住了这些曾经的挣扎。-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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