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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广东医院重症医学科医师
接连几天全国新增确诊病例，基本都是输入性病例，这说明我们有可能已经控制了国内传染，但仍不可放松，因为时间尚短。另一方面，必须严防死守，努力杜绝或者说及早发现输入病例，及早隔离治疗，否则可能会功败垂成。医院的战友都撤退了，但我们搞重症的，还有一段路要保驾护航，当前仍有重症患者多名，仍需要我们的坚守。虽然想家，但还不是时候，加油吧。前几天又遇到一例让人心疼的病例，跟大家介绍一下，引以为戒。当天晚上8医院，组长刚准备下班，晚饭还没来得及吃，抓住我就说，刚来了一个呕血的病人，现在已经送去介入科止血了，我们已经开始给他输血，你到时候看看需不需要再输血，还有要密切观察有没有止好血，如果血止不住，那就玩完了。什么原因呕血？我问组长。也是确诊新冠肺炎吧？是新冠肺炎，但肺炎不严重。主要是呕血的问题，考虑是酒精性肝硬化，组长叹了口气说，据家属说患者长期大量酗酒的。没有乙肝、丙肝，都查过了。50岁？男的？我问组长。这个年龄和性别是最常见的呕血的群体。鬼啊，才33岁，是男的。组长说。我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跟我一样年纪啊，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怜悯之意，真是命苦的兄弟，但转念一想，酗酒引起的，真的是不作不死，真的是又可怜又可恨。长期大量饮酒，会导致酒精性肝病，时间长久后，会导致肝硬化。本来质地柔软疏松的肝脏，现在变得跟隔夜的馒头一样，硬邦邦。很多血液是要回流到肝脏才能进入心脏的，现在肝脏硬化了，就好像门口被堵住了一样，血液回流不通畅，滞留在外面的血液（最突出的就是食管胃底静脉）就多了，会把血管撑大撑变形、扭曲，比如食管胃底静脉曲张扭曲，好像吹胀了的气球一样，非常容易爆裂，气球爆了就爆了，但血管爆了可能命就没了。止不住的血可能是吃了坚硬的食物，也可能是剧烈的呕吐，或者其他原因，导致患者曲张的食管胃底静脉破裂，大出血，所以会有呕血。如果止不住血，患者会因为缺血性休克而迅速死亡，这样的悲剧我们见过太多太多。医院时都已经僵硬了。一般来说，如果考虑胃底食管静脉曲张破裂，首先会尝试做胃镜，在胃镜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血的血管，然后钳夹它，或者套扎它，反正目的就是封堵住出血的血管。尝试过胃镜止血了吗？所以我问组长。胃镜下什么情况？胃镜没办法止血，看过了，情况比较复杂，建议送介入科止血。组长说。我跟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送介入科止血。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出血，就好像我们洗手间里面爆水管了，现在整个洗手间都被水淹了，我们知道是水管爆了，但不知道是哪个位置爆掉。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要么是关掉水闸，要么是找到水管爆裂处堵住它。关掉水闸是容易的，但是要关掉人体血管的总开关就很难了，我们总不能让心脏停止跳动吧，是不？所以，第二个方法，就是找到水管爆裂处（血管破裂处），想方设法堵住缺口。但可能由于出水（出血）太猛，洗手间水太多清理不干净视野不清晰，没办法找到确切的缺口，即便找到了，也可能由于水压大、破口大止不住血。病人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做过胃镜了，说很复杂，止不住血。也就是说，知道哪里爆水管了，但水压大、破口大，捂不住，没办法，再搞下去，房子都要垮了。终于找到了方法赶紧送介入科。介入科是有办法的。不是说洗手间爆水管了吗，他们首先会判断是哪根水管爆了，然后在总闸那里伸一根导丝进入水管，导丝一直循着水管走，直至快要到达破口处，再释放一些速凝水泥或者砖头等等，立马堵住破口上游的水管，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这真的是绝妙的方法，既达到了拉闸（分闸）的效果，但又不影响其他部位的供血供水。否则你把整栋楼的总水闸都关了，人家唾沫星子都淹死我们了。听组长介绍完病情后，我赶紧穿好防护服，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然后快步走去介入科，换下当班的同事，都晚上8点多了，他们还没下班吃饭，够辛苦的。到介入科后，2个同事再次跟我交接情况，说病人还在里面（止血）。大家穿的跟外星人一样，他们的护目镜还起雾了，根本看不到人，如果不是防护服上写了名字，都认不出谁跟谁。简单交接后，他们俩才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病房。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守门外。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识，但在战场上相遇，专业也相通，所以很快就聊上了。3月份的武汉，仍然是寒意逼人，我们聊着病人的情况，大家都唏嘘不已，说到底就一句，太年轻，如果止不住血就这么走了，可怜的是妻儿。他结婚了吗？有人问了一句。结了，听说还有2个小孩。有同事回答。就这时，介入科的护士出来跟我们说，病人血压偏低，要医生进去处理。我们几个都是重症医学科医生，听到情况有变，都紧跟着进去了。让加快输血补液速度，同时用了些血管活性药物，情况才逐步缓和下来。2个小时后，介入科医生松了一口气，说终于止住了。我们几个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外头几个小时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有同事笑着说。今晚如果止不住血，咱们都不好过。他家人更加不好过。肝硬化，他能扛过去吗？病人转危为安，大家聊天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要知道，他的血红蛋白只有50g/L。正常人起码得有g/L，他这个出血量是非常巨大的，一方面需要我们拼命输血补液，另一方面，还是得靠止得住血，否则输血再多都是个无底洞。我们一行5个人（3个医生，2个护士），推着病床、呼吸机、心电监护仪穿过介入科走廊，缓缓行驶，慢点慢点，大家都怕路上一颠簸就把病人再搞出血了，那可就冤大头了。本来平时不费吹灰力气的活，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护目镜、面屏等，变得有些难度，鞋套也差点磨破了。回到病区，我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大汗，但总不能就这样出去了，只好等着汗水自己晾干。祈祷不要着凉感冒就好，关键时刻，任何原因导致的发烧都会让人倍加警惕，甚至要隔离。幸亏，那一晚病人总体稳定。我用科室手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