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别人是一件很神经的事! 文|安卡07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薄薄的一张纸上,字迹十分不自然。那是我们这种长期打字,已经很久没有执笔写过字的人的通病: X: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卷入了一系列的麻烦中。 这两个礼拜以来,我总觉得自己的意识非常紊乱,还可以感受到时刻相伴的寒冷。无论我穿多少件衣服,都没有办法抵御这种诡异的低温。一开始我只是以为自己身体不舒服,但随后出现的各种幻象所带来的痛苦,已经超越了这种寒冷所带来的困扰。 我的眼前有许多记忆中从未出现,却似曾相识的事物。 第一次的幻象,是在我的床上,那天晚上,我总是听到一个孩子哭泣的声音。等我转过身去时,却看到了一副婴儿的枯骨。 第二次的幻象,是我喝了一杯巧克力,洗杯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一点污垢也没有,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喝的是水。 之后的幻象太过频繁,窗外的风景变成了堆满垃圾的海湾;看到实验人员手中拿着的文件以为是手术刀;在贩卖机旁失手落下的硬币成了弹壳;午餐变成了残羹剩饭。。。。。。我的身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就在这时,我发现你在打听杂音和幻听的事情,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开始有了这种反应,但后来却发现你的生活一切照常,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疑虑,我又一次孤独了起来。 我受不了精神的折磨,但在几天前,我梦中出现了一些过去生活的片段,我开始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事。这些事在梦中出现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一切。虽然这些记忆仍旧是破碎、不连贯的,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是在这里的五年,而是在此之前,在我们更年轻的时候。 X,我敢肯定,我们的工作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曾为一些更危险的工作服务,我们的生命是许多人的交集,我们短暂的三十多年被塞入了无数人的人生。我知道这么说很抽象、很奇怪,甚至像是喝醉了的酒鬼,或者吸了大麻的瘾君子,但你要相信我,我的直觉不会错。 最后,我请求你的原谅。在我纷繁混乱的记忆中,我了解到你拥有家人。我们这些接听员中,多数是孤儿和流浪汉,很少有人有家人,或者说是在瘟疫和自然灾害中得以幸存的家人。我打算前往那个地方去寻找我们更多的往事。我希望可以在你家中找到一些信息,如果为你的家人带来了麻烦,我非常抱歉。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在幻象中常常看到自己躺在一片血泊中,周围满是发臭的海水味。我知道我这次前去凶多吉少,但这是我唯一可以了解到真相的方法,我想要找到过去的回忆,我想知道我是谁。 读完M的信,我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反而被吸入了一个更大的疑团中。M是个外国人,虽然早在十年前来到这个国家学习了我们的语言,但他的书写方式比他的话语更能体现他浓重的外国式思维。一个外国人,和我在很多年前就认识;死前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和幻视,甚至预先知道了自己的死亡,这些都是可能的吗?08 我在这封信的驱使下,迅速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我的父亲是一个小城的农名,母亲是个诗人,我们依靠家里的土地和庄稼生活。八岁那年,自“世界瘟疫”过去后越发严重的各类天灾人祸使我们的庄稼颗粒无收。父母迫于无奈,搬到了大城市谋生。灾难带来的是生命进程的迅速推进,我十五岁那年从学校毕业,考上了公务员,十六岁进入*府机关工作。我十八岁遇到了海伦娜,二十五岁离婚后转入文职工作。三十三岁时,为了赡养病重的父母,我选择了这份接听员的工作,一直到现在。 这就是我生命至今的全部轨迹,和同时代的很多人一样,在颠沛流离中努力地由生存转向生活。 但不知道是因为M的那封信的原因,还是我潜意识里的什么被唤醒了,我真的觉得我的生活中似乎缺少了一些东西。就像M在最后那天问我的一样:“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瞬间,觉得这里的一些事不那么对劲,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那个看上去并不起眼却重要的一环到底是什么。我有种预感,那是一个看上去对生命进程影响不大,却会在发现后改变所有一切的重大事件。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周,我没有动过走出房间的念头,即便门口没有人把守,我也一点不想离开。 我有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我把M的信反复读到可以背下来,却收效甚微。我的人生因为这一个月里的变故,从简单直白的艰辛,变成了找不到出口的崩溃。 就在我不知道第几次读M的信时,门口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估计超过二十个人的小队正在飞速朝我的房间冲过来。我下意识地躲进厕所,将手中的信撕得稀碎,扔进了马桶。按下冲水钮的一瞬间,部长带着武装小队破门而入,时隔一个礼拜,我再次被以同样的姿势按在洗手台上擒获。 看着随着水流进入下水管道的信纸,我放声大笑,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重要信息的部长脸
白癜风那里治的好色铁青,夺过身旁士兵的枪,一枪托敲到了我的头上。 我在清醒后的一个小时里,听完了*方对我的控诉。 清醒后的我被带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封闭房间内,二十人的武装小队、十人陪审团和部长给我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大致就是:我负责的那几个特工在两天前失踪,信号器忽然被干扰产生杂音。部长以为可以依靠这个找到我口中的E,却在听了三分钟杂音后发现自己被耍了。三分钟的时间,足以让那些经验老到的特工找到没有监控设施的地方,隐入茫茫人海了。就在所有人都在焦急寻找那些特工时,大都会会议厅突然发生了私人雇佣*引发的恐怖袭击。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这件事让这个机构颜面尽失,我们监听的,负责此次活动的特工竟然全部失踪,同时没人能给出确切说法。 我面前的部长,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部长了,因为这件事连降三级,现在只是室长。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气疯了,与此同时,那些翻查我过去五年工作记录的员工终于找到了特工的失踪信息:那个神秘女子每次干扰信号和我通话的时候,特工们都从自己本该在的场所消失到了没有监控器的厕所和窄巷中。而他们推测,这些特工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些间隙里联系到了武装小队,在E的指挥下进攻会议厅。 推理进行到这,他们最先怀疑的就是我这么个对一切都十分混乱的无辜人员。怀疑从一开始就是我合伙那个女人一起撺掇特工叛变,我的叛国罪现在彻底坐实了。09 在他们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我那被枪托打过的后脑勺一直隐隐作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听完一小时的发言,我着实很佩服自己。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们串通起来有什么目的?”部长、不,室长气急败坏地跺起脚来,像只滑稽的猴子。 “我?我只是想要和那个女人一起买几份书报亭的《国家地理》,然后泡上茶包喝一杯而已。”既然他们只会相信那些他们希望听到的,我实话实说又能怎样呢? 子弹上膛的声音从室长手中的沙漠之鹰里传出,望着这把去年被改版的新一代沙漠之鹰洞黑的枪口,我终于在死亡面前找回了平静。 即便找不到M的死因,即便无法理解一切的发展,但我可以解脱了,即便心有不甘,身体终于可以安宁了。 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想起,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机关枪扫射声。室长、武装队员和其他几个给我定下叛国罪的司法人员被瞬间解决。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就结束了。 下一秒,一地的鲜血和满目疮痍的房间像消融的冰雪般渐渐消失,景象开始分崩离析。就在我怀疑自己和M一样幻视幻听时,耳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女声:“爸爸,我来救你了。” 医生说我在医院恢复的这一个月里非常喜人,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了。 我打着呵欠让医生放120个心,我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许多人要好好见一面,许多话要好好说一说,一定会让这副硬骨头撑下去的。 “爸爸。”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她的声音自己听了许多次,她的容貌在这一个月里被我深深地刻在脑海中:她有她母亲的眼睛和我的黑发,是个标准的混血美女。 “过来,伊莉雅。”我一张开双臂,她便如清晨的鸟儿穿进树林般跃入我怀中,像极了我离开她时的孩子模样。 我的记忆,在离开冬眠装置,听到她喊我“爸爸”,看到她美丽双眼的那一刻,便全部恢复了。 一切,都要从五十年前的一个实验说起: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拥有一种叫做预知梦的能力,只是有些人的这项能力很弱。预知梦顾名思义,可以在梦境中看到未来的事情,有些事第二天就会发生,有些事几年后才会发生。那些能力弱的人,只有在梦中的场景熟悉地投射在现实生活中时,才会意识到自己在梦中预见过。而另一些能力强的人,则可以完整预知某一件事的未来趋向。相比那些能力弱到自己一辈子都以为是无数巧合的人,他们的能力是真正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 而这些人也成了科学家研究的方向。 网上问卷调查,现实暗访,许多预知梦能力者被脑神经科学家找到。在经历了层层筛选后,不少人因能力太弱而被淘汰。留下的、来自不同国家的五六十人,则被伪造了死亡证明困在实验室里,接受日复一日的药物训练和电击刺激增强自己的能力。当实验室的研究经费遭到剥削和限制时,绝望的项目经理冒险将这些试验品投入攻陷敌国战术的运用。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方法起到了效果:那些实验的半成品,先是预知了一些国际*策的改变,使得自己国家提前从旧制度中获取利益。又一次次预知了战乱频发地的无数场大小战争结果,在试用期中获得了信任。 但是那些人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健康,常常幻听幻视。10 无法见到实验室以外的天地和家人,许多人在药物和实验人员的折磨下发疯甚至自杀。最后剩下来的几人也精神失常,在知道逃跑无望后便开始了恐怖的报复行为。他们通过自己对国家机密的了解,发现一家私人医药公司在造一种生物病毒。这种病毒的本意是为了针对当时人类面临的萨坎病而制的,这个和历史上的艾滋病、天花一样曾被称为不可治愈的疾病,即将被经历几十年研究后制成的疫苗杜绝。但在那时候,剂量还在最后的把控、实验阶段。 那些预知梦能力者制造错误情报,让*方以为实验室里是通缉犯们的藏身地点,那些
白癜风不能吃的食物犯人们伪装成医务人员在里面躲藏。结果可想而知,*方的强行突破和无差别扫射在击杀医疗人员的同时,打坏了病毒的培养皿。一瞬间,治愈萨坎病的疫苗变成了令人们闻风丧胆,传染性极高的“世界瘟疫”的罪魁祸首。 在这件事之后,*方击毙了所有预言梦能力者,下令关闭销毁一切研究此类能力的实验室。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科学家在研究预言梦能力的同时,提出过这种能力可以通过遗传继承的假设。提前取出过这些实验人员的精子和卵子,打算通过代孕进行能力复制。这项计划虽然当时还没来得及实施,但在数年后却被人悄悄重启。 继承了这一理念的其余科学家们一直对多年前的事件耿耿于怀,他们坚持预知梦的能力如果运用合理,将会成为为人类文明的发展进行延续的重要因素。由这个疯狂理念所诞生的就是我们这群人。在饥荒和死亡中惶恐的人们毫不吝啬自己的生育能力,她们积极参加这个代孕计划用来获得金钱、土地和食物。我的父母是这项计划的参与者之一,毫无疑问,他们向这项计划索要的报酬,就是老家的那块田地。 我自幼就有预知梦的能力,这种能力第一次显现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梦到了家附近被沙尘暴吹过来的蓝色塑料棚。但父母不想失去我,每年都向计划的发起人谎称我没有什么奇特的能力。 直到我们家搬来大城市后,我利用预知梦的能力中了两次数值十万元的彩票,才被项目组的人盯上。现在想来,我做公务员时极为顺利的升职也是他们将我引进计划的手段。我十八岁和海伦娜结婚,同年生下了女儿伊莉雅.李。 离婚后,由于要抚养父母和女儿,我进入了一个偏僻而又神秘的机构工作。这里的薪资待遇很好,但他们做的事和许多年前的一样。 由于第一代的小白鼠们已经替他们实验了各种药物和训练手法,我们这一代就相当容易了。这些和我一起接受训练的人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当年第一代的孩子,可见这种能力的遗传几率并不是很高,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已经死亡或和我父母一样帮忙隐瞒了。 有了第一代的惨痛教训,我们的汇报方式不再是由自己对梦境的口述,而是直接通过脑电波译成文字资料。对于我们的存在,组织里的人员也进行了相当的保密工作,对一切资料的来源闭口不谈,就这样训练了我们两年。之后为了防止我们精神崩溃,也为了更多的预知信息,这群丧心病狂的研究人员直接把我们放进了冬眠装置。在那之前,我们被催眠遗忘了过去生活的许多细节,扭曲了我们的部分记忆。由于伊莉雅是我心中极为重要的存在,组织里的人担心父女间的爱会削弱催眠的效果,于是直接将她的存在于催眠时抹去了。 我们就这样在冬眠装置中不停做梦,预测了不同特工的走向。 想想真荒唐,我们以为自己在记录,但我们在预知。11 伊莉雅一直对我的突然失踪感到好奇,她作为我的女儿也曾被*方调查,却发现她是个能力普通的孩子。但她天资聪颖,为了找到我念了警校,成了特工中的一员。而一切的变数——M,则是个意外。 他的冬眠装置发生了故障,让他游离在现实与幻觉中。冬眠装置里的水让他感到寒冷,现实中的回忆也在刺激着他:出世仅三个月的孩子在恶劣环境下死亡;流浪时常常住在堆满垃圾的海边的模样;在实验室里非常爱喝的热巧克力。。。。。。这些都让他的心理防线被逐一瓦解。 他做了和上一代一样的事,通过脑电波给出了错误信息让负责外部巡查的伊莉雅注意到了我负责的特工,通过他们身上的信息装置和我交流。 而伊莉雅在知道M从实验室里逃出来后便去保护他,却还是晚了一步。M死在了我家附近的海湾,倒在一片血色中,和他梦中的一只一模一样。 失去了组织里的内应,伊莉雅只能先发制人:她特意放消息给我,知道被激怒的我一定会被囚禁起来。之后的特工失踪、佯攻会议厅是为了打乱组织的节奏,如她所料,我在意识中被他们一枪放倒后,他们便把我从装置中解除了出来。就在他们怀疑我的时候,她带人冲了进来,将我和其他几十名预知能力者救了出来。 这件事之后,预知梦能力者的实验再次曝光在了人们眼前。但即便联合国发布通缉令要将我们寻回甚至直接杀掉,我们都躲了过去。毕竟,当四十多个能力者聚集在一次的时候,有什么是不能被预测的呢? 我们来到了最先爆发瘟疫的那座小岛,将所有的冬眠装置搬到了这里。 这座岛被人们视为禁忌,岛上空无一人。即便瘟疫已经在十年前被彻底清除,依旧没人来这个不祥之地。但前身是医用实验基地的岛屿依旧保存了大量的电力供给系统,我决定让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再次进入冬眠,做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梦。 而我和伊利雅,则在等候另一个人。 这天早晨,一艘渔船将我们日思夜想的人带来了。在我和其他人进行对装置的最后检验时,我看到了地平线那一端站立着的女人,望着那张在回忆和期待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终于,在海浪不知第几次拍打我身后的巨石时,我说出了那个向我走来的声影的名字:“海伦娜。” 看着爱人五年如一日的面目,我终是忍不住与她相拥在了一起。 过了这么多年,我和我的家人,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再次相遇了。 看着我那台冬眠机器的2064编号,我感慨了一声,将它放入了仓库。我和我的家人,将在这里生活,直至一个新世界的到来。那时候,我会将这些和我一样被自己的天赋或宿命所折磨的人唤醒。 让我们这些接听世界脉搏的接听员,可以真正地接听到自己的心。 ·END· 欢 迎 分 享 到 朋 友 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