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稿人语戴维
隐藏起来的荣誉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唐朝大诗人李白对古代侠客的夸张描绘。但在现实中，这样的人真的有，比如胡兆富。在战争年代，他立下赫赫军功。在和平年代，他放下荣誉，婉拒了一次次升迁，宁愿在地方上当一名一线医生，悬壶济世，救治百姓。
要问这是为了什么，胡兆富有句内心独白很动人——“经历过战争的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他们对生命的理解，对人生意义的理解，肯定与一般的人不一样。”这是理解老人秉持一生信念的关键词。
有些人千方百计追求名利，而胡兆富却想方设法隐藏荣誉。但隐藏起来的荣誉，并不因时间而逊色，也不会被人遗忘。当那些军功章戏剧性地被重新发现，更多的人被胡兆富对信仰的忠诚所打动，被他朴素而深沉的情怀所感染。这才是一个当代英雄该有的模样。
寻找时代的红色榜样
深藏功名60年
口述胡兆富整理孙侃
为了打日本人，为了填饱肚子，我再也不愿在主人家里累死累活了，往南走了两天两夜，在平邑县找到了鲁南泰宁抗日游击队
——Hello,Travel——
你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多军功章、奖章，放在一只鞋盒里，压在箱子底下，还足足藏了60年？听完我的故事你就会明白，这事儿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年，我出生在山东省泗水县仲家庄，上面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家里只有一亩三分坡地，连糊口都难。大姐早被送了人。为了给母亲治病，二姐又以13块钢洋被卖到了邻村。
我5岁那年，母亲没了。我就跟着哥哥和小姐姐，在周边村庄讨饭。到我12岁，父亲也因病去世。之后，比我大两岁的哥哥逃荒去了黑龙江。小姐姐也嫁了。我为了谋一口饭，到村里地主家做小工。
在当时农村，小工除了不给主人家端尿盆，其他杂活都得干，还得伺候主人家雇的专干农活的大工和长工。北方人耕地、运输靠毛驴，毛驴是夜里吃草，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得睁着眼喂毛驴。天没亮透，我就去水塘里挑水，至少要七八趟。天亮了，我就牵着那头大黄牛出门了，还得趁放牛的时间割草……那种辛苦说也说不完。
年前后，地下党在我们那儿越来越活跃。鲁中地区是各种势力交叉纠缠的地方，鲁南的抗日队伍离得不远，日本人也常来烧杀抢掠，我堂姐全家就是被日本人杀死，我亲眼见过惨相。地下党的刘同志就发动贫苦农民，成立“农民抗日救国会”。我好几次跑去听，他说的道理我都能听懂。父亲在世时，曾挤出钱来送我去断文识字，直到父亲去世我才辍学，前后读了五年书。
为了打日本人，为了填饱肚子，当然也听了刘同志的鼓动，我再也不愿在主人家里累死累活了。我不辞而别，按着刘同志说的大致方向，往南走了两天两夜，在平邑县找到了鲁南泰宁抗日游击队。我央求他们收下我。那年，我虚岁17岁。
哪怕前面是枪林弹雨，也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战友救下来。一个卫生员，最大的耻辱就是把伤员丢在了战场上
——Hello,Travel——
游击队发现我读过书，安排我担任卫生员。当时的抗日队伍，绝大多数战士是扔下锄头扛起枪，读过书的人寥寥无几。我先在游击队里的卫校，后到八路军鲁南军区办的卫校，读了一年。
部队卫校很简陋，连起码的校舍、器具都没有，老师也不固定，遇到打仗就搁下书本，跟着部队走。学的都是最基本的抢救。像外伤包扎、骨折整理、压迫止血、压力止血等，还有怎样打纱布绷带，怎样上夹板，怎样消炎。
看起来蛮简单，但在战场上，那种紧急情况下，没有正确娴熟的救护技术是救不了伤员的。比如头部包扎，要包得像帽子一样结实，伤员的头怎么转都不会掉下来。你还要分清静脉和动脉，血液的大循环和小循环，要弄清创口在哪里，血是从哪里出来的，如果把血管堵住了，反而会造成伤亡。
他们说我悟性很高，在部队一年多，我就当上了救护班长，全班一共十几名卫生员。卫生员与军医不一样，卫生员负责在前线急救、包扎，然后由担架队送往后方。我到年才晋升为军医。
前面我都是当助手学习，我第一次独当一面在战场上救人，是年的山东莱芜鲁南战役。看到战友牺牲了、受伤了，我涌上心头的不是害怕，而是要报仇。哪怕前面是枪林弹雨，也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战友救下来。一个卫生员，最大的耻辱就是把伤员丢在了战场上，那是宁可自己死掉都不愿发生的事。
这时，敌人的炮火越发猛烈。走了几步，前面就是山坡，我没有时间思考，干脆紧紧抱住指导员，两个人一起滚下去
——Hello,Travel——
年5月，打孟良崮战役的时候，我所在的华东野战军三纵七师被国民党的飞机追着打，不断有战友牺牲。
我不停地救伤员，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突然有人大叫：“快跑，飞机又来了！”我赶紧让担架员抬着重伤员撤退，自己背着一名腿被炸伤的战友。这时，一颗炸弹“嗖”地砸下来，指挥所立即塌了。
与战友（左为胡兆富）
我冲过去。指挥所被炸成这样，指导员肯定受伤了。这时，敌人快冲上来了，战友们拉住我的胳膊，说指导员很可能已经牺牲，再往那儿冲，太危险。
我不肯，死命推开战友们的手，逼着他们撤。然后匍匐着，朝指挥所的方向前进。飞土、碎石还在空中飞，砸在我的头上、身上，但管不了这么多了。
“指导员，指导员！”我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指导员，不停地喊，想把他喊醒。真的，他闭上的眼睛，竟然睁开了，只是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我。
我立刻明白了，他有话要对我说，而且这事十分重要。
他把剩下的力气全用了出来，才抬起右手，指了指身边的文件包。我顿时明白了。见我把文件包拿好，他的眼睛又合上了。
我咬着牙，一边把文件包和枪挂在身上，一边扶起指导员，仿佛他还能救活，一步一步向后撤。这时，敌人的炮火越发猛烈，这是步兵冲锋的前奏。怎么办？走了几步，前面就是山坡，我没有时间思考，干脆紧紧抱住指导员，两个人一起滚下去。
在山坡下面，我把指导员的身体放平，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瞳孔已经放大，身体也凉了。我知道，我再也不能把他背回去了。我匆匆用石块把遗体掩埋好，再插上一根树枝作为标志。当我直起腰，发现敌人已经把我围住了，他们站在山坡上方，可能还看到了挂在我身上的文件包……
天有点黑了。我赶紧趴在地上，爬到山坡前方那条河的岸边，不顾一切跳了进去。河水有些冷，水流也很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背着文件包拼命往前游。游得太急、太快，我的力气很快就要耗光了。
最后我是被湍急的水流冲上对岸的，我踉跄着爬起，不敢停留，拼命往部队后撤的方向赶。花了一天时间，才找到大部队，把文件包安全上交。听说里面有好几份东西特别要紧，绝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就是这件事，4月份，我荣获了二等功。
后来别人问我，你害不害怕？我说我哪有时间害怕？这文件包是指导员拿命换来的，我也必须用命把它护住，送回部队去。我是年1月入的党。一个党员，一个军人，紧要关头怎么可能贪生怕死？我总不能让党、让军队、让自己丢脸吧？
因为在战场上不停地弯腰救治伤员，胸口那块弹片被挤出了体外，就这样捡回一条命
——Hello,Travel——
有时打仗打得凶了，卫生员也被迫成为一线指挥员。年解放洛阳的一场战斗，我所在的排里，排长、班长都牺牲了，部队没法推进。我成了战场上幸存的党支部委员。
战况紧急，我放下医药箱，一边让几名战士正面火力压制，一边让另几名战士利用战壕掩护绕后，最后我们炸掉了敌人两个大地堡，抓获了10多名俘虏，还缴获了一支马枪、两支冲锋枪。
这回，我被评为特等功。
你问我一共参加过多少次战役，立过多少功？其实，在部队，双方动用上万人、几万人兵力的，才叫战役，一般规模的只能叫战斗。我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的孟良崮战役、中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舟山战役等大小共46次战役，立过特等功2次、一等功7次、二等功8次、三等功5次，拿过“三级战斗英雄”“华东三级人民英雄”，得过“渡江胜利纪念章”“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奖章”……
我的身上一共有4处大的伤痕，每一处都差点让我牺牲。第一次受伤是抗战时在山东平邑香山口的反扫荡战斗，我们把一小队日本兵全消灭了。打得正激烈时，小日本的子弹击中我的头部，打落一颗牙齿后，从后颈部穿出去，留下一个血窟窿。
我竟然没有倒下，仍在战场上跑来跑去救伤员。这个叫贯通伤，也幸亏小日本的子弹很尖，击中的地方只要再近几毫米，我就归天了。
年6月收复山东济宁，双方拉锯战打得激烈。周围都是嗖嗖嗖乱飞的子弹。我刚想把伤员扛上担架，一颗子弹把我的一截手指头打飞了。随即，炮弹在身边炸响，耳朵一下子听不见了。
但伤员都等着我去救呢，这点轻伤还不能让我下火线。我手指的根还在，被打飞的那一截后来又长了出来。但耳朵是震聋了，再也没有完全恢复。
年6月打开封，那场仗可是厉害了。我所在的营负责在敌人的炮火包围圈里，撕开一条口子。但敌人的炮火特别凶，一声巨响过后，何营长埋伏的那栋三层楼一下子炸塌了，营长牺牲的时候，枪还紧紧攥在手里。
那天，我疯也似地与战友们一起，用双手从废墟里扒伤员，一共救出11名伤员。那个时候，我的头部和胸部也被炮弹碎片击中了，头皮被掀掉，头骨被子弹击穿，凹陷了下去，全身上下都是血。可我顾不上自己了，只知道拼命扒呀，直到失血过多，晕倒在战场上。
那回，我昏迷了十多天，胸口的弹片因为取不出来，开始化脓。战友们以为我要完了，没想到我居然醒了过来，休养了几天后，我又上前线救伤员了。这回更奇了，因为在战场上不停地弯腰救治伤员，胸口那块弹片被挤出了体外！我咬着牙，徒手把弹片从胸口拉出来，就这样捡回一条命。
经历过战争的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他们对生命的理解，对人生意义的理解，肯定与一般的人不一样
——Hello,Travel——
我的命够大，这应该是一种巧合，在战场上，有那么多战友把生命置之度外地往前冲，很多人没能像我这样幸运。你问我为什么要把军功章、奖章藏起来，藏了这么多年？没错，要不是年常山县成立了退役军人事务局，对退役军人来一次详细的信息采集，我还会继续瞒下去。我总是想，这些军功章、奖章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和那么多战友一起浴血奋战得来的，我不能一个人独占，更不能作为我获得声名、获得待遇的理由，居功自傲这种事我不能做。
我要向你说一说两位英雄，他们都牺牲了，我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一位是我前面说到过的何营长，打开封时，不幸被敌人的炮火炸死的那位。他在战场上特别勇敢，在部队是出了名的。那天，和上级命令一起下来的，还有何营长的副团长任命书。有人劝他这回不要冲在最前面了，他坚持，说等到拿下开封后再上任。后来，我们抱着他的遗体，不停地喊：“营长，你快睁开眼睛呀，我们胜了啊，我们胜了啊！”
还有一位英雄，叫林茂成，是我们山东沂水人。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他身经大小战斗80余次，个人毙（伤）敌百余名，俘敌余名，指挥战士缴获的武器可以装备当时的1个师。年准备解放舟山时，他带着营连干部到大榭岛前沿阵地侦察，遭敌人机关枪扫射，中弹牺牲。太可惜了！！这样出色的战斗英雄，全军都少见的。
林茂成烈士
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地牺牲了，他们才值得记功和赞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我还能活下来，我够满足了。经历过战争的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他们对生命的理解，对人生意义的理解，肯定与一般的人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英雄。那些比我英勇的，功劳比我大的，已经牺牲了的战友，像一面镜子。只要拿他们照一照，我的那些战功和荣誉不值一提。
毛主席发出“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号召，我知道常山县的血吸虫病闹得很厉害，毫不犹豫地说：“常山需要医生，那我就去那里”
——Hello,Travel——
打完舟山，打完四明山剿匪战，年我到南京空军司令部报到，先后在南京的大校场机场、衢州机场和宁波庄桥机场担任卫生员和军医。组织上又让我去读书，拿到了高中毕业文凭。之后，我随部队转到吉林的一军区，期间又到重庆第七军医大学深造了两年。
年，按照军委部署，各部队实施人员裁减。作为共产党员，我主动报名了，不久批准我转业到冶金系统。正好是“大跃进”时期，全国都在大搞建设。冶金部门的领导问我愿意去哪里，我心想，老家已没什么人了，跑过那么多地方，感觉浙江最好，就说去浙江。机会很好，浙江兰溪将新建一座大型铝厂，专门生产飞机用的合金铝，还是保密单位。我说太好了，就去那里吧。
我的任务医院。各科室很快都齐了，人员也齐了。没想到，快要投产的时候，才发现当初设计的生产能力实在太强，不光原料跟不上，电力也严重不足。怎么办？只能缩小规模，转产，下放给地方。
我更愿意做一名一线的医生。正好，铝厂下放时需要裁员，我主动报了名，也下放到了金华。当时的金华专区包括现在的金华和衢州两市，地盘蛮大。我正想着去金华专区的哪个县时，毛主席发出了“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号召，我知道了常山县的血吸虫病闹得很厉害，就毫不犹豫地说：“常山需要医生，那我就去那里。常山条件艰苦，那干脆全家人都去，互相有个照应！”那是年的年初。
“倾听·人生”作者采访胡兆富
顺便补一句。我是年结的婚，妻子也是山东老家的。去常山那年，已经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刚出生不久。我们全家五口背着铺盖卷来到了常山。从此，我再也没换过地方。
常山的血吸虫病消灭后，我拿到了在地方上的第一本荣誉证书。军功章、奖章，我早就藏起来了，在常山，没人知道我立过战功
——Hello,Travel——
刚到常山，我妻子特别奇怪：咦，这里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大肚子，难道这个地方是男人怀孩子吗？常山人描述为“肚子像西瓜，脖子像丝瓜，手臂像黄瓜”的模样，正是血吸虫病患者最表相的症状之一。当时的常山，近1万人已经死于血吸虫病，还活着的人中，很多也已是血吸虫病晚期患者，真正健康的人越来越少。部队在常山征兵，连续几年，连一个身体合格的都没有。
到了常山县防疫站，我马上参加血吸虫病患者的筛查。那些筛查出来的血吸虫病人，有的还不相信自己得了这种病，有的还不肯治疗，得耐心细致地说服。记得我把一名患者从楼上背下来，反复劝说她接受治疗，把话都说尽了，后来这名患者不但医好了，还活到将近80岁。
我在战场上抢救过这么多伤员，救人的动作是很快的，可血吸虫病对我还是个新病。我一有空就钻研业务书，提出了“腹水回输”的治疗方案，主要是治疗血吸虫病患者的肝硬化腹水，成功延长了不少患者的生命。
筛查和治疗之外，切断传染源才是消灭血吸虫病最重要的一环。我们花了最大的精力，发动群众，一方面用生石灰撒粉加土埋法，埋填河沟，剿灭钉螺这个血吸虫的中间宿主，一方面改造河流、沟渠，在河沟里撒药，消灭水中的钉螺，当然还要改变群众的生活习惯，未经处理的人粪尿，绝不能撒在水田里、排在河沟里。
这一切，都得发动广大群众，依靠集体的力量。那段时间我满常山跑，几个月不回家是常事。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最小的孩子说：这陌生人干嘛要住在我家来。
一直忙到血防工作结束，省里像如今宣布脱贫那样，宣布常山的血吸虫病已经消灭，还发给我一本证书，这是我在地方上拿到的第一本荣誉证书。那些在部队带回来的军功章、奖章，我早就收起来、藏起来了，所以在常山，没人知道我立过战功，连知道我曾是军医的也很少，而这，正是我乐意的。
医院医生时
血防工作告一段落，组织上有意让我担任县防疫站领导。我说，医院，当一名临床医生，因为这样离病人最近。后来，我医院，成了一名内科医生。
连我的儿子女儿都不清楚我究竟立过哪些功，后来，军功章从箱子底下翻出来，那么一大堆，连我妻子都吓了一跳
——Hello,Travel——
年3月，因为脑部的枪伤复发，我跌伤了腿脚，医院。外孙来看我，喜滋滋地带来法院系统的三等功奖章和优秀共产党员证书。我说，你不要有了一点荣誉就翘尾巴，要说立功，我立的功比你多得多。我是为了激励他才这样说的。
外孙特别好奇，反复问我究竟立过什么功。我说我特等功、一等功都立过，不过现在你不要问我的事情了，我只是希望你的工作能做到更出色。
不要说外孙，连我的儿子女儿都不清楚我究竟立过哪些功。后来，我的“秘密”还是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挖掘到了，军功章从箱子底下翻出来，那么一大堆，连我妻子都吓了一跳，它们已被我藏了60多年。
与老伴姜振平
医院的普通医生后，我每天要看名左右病人，但我知道，还有很多病人住在大山深处，没法来县城求医问药。我就徒步到距离县城40公里远的毛良坞，上门为当地人看病，遇到买不起药的农民，我就主动替他们付了。
年，毛主席提出“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我响应号召，参加医疗宣传队，到青石镇砚瓦山村、天井头村等地，做卫生预防工作，培养当地的赤脚医生。半夜有人看急症，我二话不说，提着一盏马灯就出发。别人劝我天亮了再走，我笑道，我以前打仗，深更半夜在大山里急行军，都是常事。而且打仗只有前进的路，哪有后退的？宁可自己牺牲，都不能往后退啊！
“救一个，再救一个，不管到哪里，我都是一名医生。”这话我常用来提醒自己，和以前在战场上救伤员时一个样。年纪大了后，只要我能坐能站，我还是坚持去上班。给病人看病时，脑部的旧伤时常发作，我就绑上冰袋止痛。我总是觉得救人一命、帮人摆脱病痛，这是一桩天大的善事。
今年我已经95岁了，经历了那么多战斗，我活了下来，还活得那么长。而我曾经的战友，如今在世的恐怕很难找了。现在，我的战功被大家翻了出来，我还得到了很多新的荣誉，可我还是要说，这些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千千万万战友一起浴血奋战得来的，是属于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们的！我更愿意把他们的故事讲出来，他们才是中国人永远不可忘记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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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戴维